我一直以为,亲情是遮风挡雨的屋檐。
直到公公那纸遗嘱砸下来,我才明白,它也可以是捅向至亲最锋利的刀。
两百四十五万,断了我丈夫柳明辉二十多年的孝心。
我笑了,不是认命,而是笑他们太天真。
我拉着明辉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第二天,一场好戏准时上演。
当律师带着文件站在小叔子柳明耀面前时,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柳明耀先生,根据法律规定,在继承遗产前,请先清偿被继承人柳建国先生所欠的二百八十万元债务。”
01
葬礼的哀乐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悲伤混合的沉闷气息。
公公柳建国突发脑溢血去世,走得突然,没留下一句遗言。
处理完后事,我们一家人都坐在老宅的客厅里,气氛比葬礼那天还要凝重。
律师张浩然坐在中间,面前放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
我丈夫柳明辉紧挨着我坐着,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是长子,从小就知道让着弟弟,对父母更是孝顺有加,公公突然离世,他最是悲痛。
我的小叔子柳明耀则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反而有种按捺不住的期待。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打破了沉默:“柳建国先生生前在我这里立过一份遗嘱,关于他名下存款以及这处房产的分配问题,现在由我向大家宣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本人柳建国,意识清醒,立此遗嘱。位于人民路xx号的老宅一套,登记于吾妻李凤兰名下,吾妻去世后,由我居住使用,现根据法律规定,由两个儿子柳明辉、柳明耀共同继承。本人名下存款共计人民币二百四十五万元,全部由次子柳明耀一人继承。”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柳明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要笑出声来。
柳明辉的身体猛地一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全部?二百四十五万,全部给柳明耀?那明辉呢?他这个大儿子算什么?
张律师顿了顿,继续毫无感情地念道:“长子柳明辉已成家立业,生活稳定,无需我之财产。次子柳明耀尚未婚配,事业未成,更需要资金扶持。望明辉体谅为父之决定。”
“体谅?”我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有些发颤,“张律师,您确定遗嘱没问题吗?明辉他是长子,这些年……”
“嫂子!”柳明耀立刻打断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律师也在这里,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爸的意思,还是怀疑张律师?”
他站起身,走到柳明辉面前,故作姿态地拍了拍他哥哥的肩膀:“哥,你也听到爸的话了,你日子过得好,弟弟我还困难着呢,你就别跟我争了,啊?”
柳明辉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五岁,从小被宠到大的弟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受伤和难以置信。
他为了这个家,早早出来工作,补贴家用,供弟弟读书,父亲生病时床前床后伺候的是他,出钱出力的也是他,他从未想过要跟弟弟争什么,但他也从未想过,在父亲心里,他竟然一文不值,连一分钱的念想都没有留下。
“爸……他真是这么想的?”柳明辉的声音干涩沙哑。
“那还有假?”柳明耀扬了扬手里张律师刚刚递过来的遗嘱复印件,“哥,你不是最孝顺了吗?爸最后的心愿,你总不会不遵从吧?”
我看着柳明耀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再看看我丈夫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
孝顺?就因为孝顺,所以就活该被欺负?就因为老实,所以就活该被牺牲?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明辉,我们走吧。”
柳明耀似乎有些意外我这么平静,他挑眉看我:“嫂子,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老宅也有你们一半,以后常回来看看啊,不过动什么东西,可得经过我同意。”
我没理他,伸手把柳明辉从沙发上拉起来。
柳明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任由我拉着。
他的眼神空洞,依旧无法从那份残忍的遗嘱中回过神来。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明耀,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柳明耀在后面哈哈大笑:“谢谢嫂子!慢走不送啊!”
他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紧紧握住柳明辉冰凉的手,拉着他走出了这个曾经充满温情,如今却只剩下算计和冰寒的家门。
阳光有些刺眼,柳明辉茫然地站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锐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静得可怕:“张律师,是我,赵婉婷。事情已经按照最坏的预期发展了。那么,我们启动B计划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好的,柳太太,材料我已经准备齐全,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准时拜访柳明耀先生。”
挂断电话,我看向柳明辉,他正疑惑地看着我。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从葬礼至今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轻轻擦去他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水:“明辉,我们回家。明天,我带你看一场好戏。”
有些债,不是不还,只是时候未到。
02
回到我们那个不足八十平米,却充满温馨的小家,柳明辉一直沉默着。
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肩膀垮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我知道,那份遗嘱伤透了他的心,击垮了他对亲情所有的信念。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明辉,难过就哭出来,或者骂出来,别憋着。”我心疼地说。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婉婷,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是他儿子啊……难道就因为我结婚了,因为我从来不会像明耀那样撒娇耍赖,所以我的付出就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的眼眶红了,像个受了天大委屈却无处申诉的孩子。
“妈在世的时候最疼我,也总说明耀被爸惯坏了,要是妈还在,爸肯定不会……”他说不下去,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我搂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我身上。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柔声说,“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不值得。但是明辉,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谁也不能欺负你,就算是……你爸也不行。”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柳明辉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婉婷,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B计划是什么?还有张律师……他不是刚宣读完遗嘱吗?你找他……”
我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从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你看看这个。”我把文件袋递给他。
柳明辉疑惑地接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摞银行流水、借贷合同复印件以及一些签着公公柳建国名字的借条。
他越看脸色越是震惊,手指都开始发抖。
“这……这是……爸他……他什么时候借了这么多钱?二百八十万?比他的遗产还多!”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全是惊骇,“婉婷,这些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大概从三年前开始,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爸有时候会偷偷问我,我们手里有没有闲钱,说他朋友做生意临时周转一下,很快就还。一开始数额不大,三五万,我也没多想,看在你的份上,陆续给过几次,但从来没见他还过。”
我指了指那些借条复印件:“后来他要的数额越来越大,借口也五花八门,什么投资保健品公司,什么合伙炒虚拟货币。我觉得有问题,就没再给。结果,大概一年前,我偶然发现他在外面借了高利贷,就是这些。”
柳明辉看着那些印着“某某投资咨询公司”(实则高利贷公司)公章的文件,脸色铁青:“他疯了吗?去碰高利贷!”
“他应该是想赚笔快钱,填补之前的窟窿,或者就是想多给明耀留点家底,结果越陷越深。”我冷静地分析,“我发现之后,没有声张,私下里找了做律师的同学张浩然咨询。他告诉我,这种情况很麻烦,但我们必须留下证据。这些流水和合同复印件,有一部分是我想办法从爸那里套话录了音,然后顺藤摸瓜查到的,有一部分是张律师通过合法途径调取的。爸一直瞒着你,大概是觉得你知道了肯定会阻止他,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你知道,打算自己偷偷还上,或者……干脆就让这些债烂掉。”
“烂掉?”柳明辉的声音在发抖。
“对,如果他去世,继承人若放弃继承,则无需承担债务,但同时也得不到遗产。如果他想着把遗产都留给明耀,而明耀不知情地继承了……”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那么,这些债务,依法也需要由遗产继承人,也就是柳明耀,在继承的遗产范围内承担清偿责任。”
柳明辉倒吸一口冷气,他彻底明白了。
“所以……爸那二百四十五万,根本不是纯粹的遗产,而是一个……烫手山芋?”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可以这么说。”我点点头,“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这些债务本金加上利息,累计已经超过二百八十万,超过了遗产总额。也就是说,谁继承了这笔遗产,谁就要背上这身债,不仅一分钱拿不到,可能还要倒贴。”
柳明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婉婷……如果不是你……如果爸把遗产平分给我们,那我们……”
“那我们就要共同承担这笔巨债,我们的家就毁了。”我接过了他的话,语气沉重,“所以,当遗嘱公布,爸选择把所有的‘好处’和所有的‘雷’都只留给柳明耀一个人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柳明辉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后怕,也有对父亲如此偏心最终可能反噬弟弟的一丝不忍。
“可是……明耀他毕竟是我弟弟……”他犹豫着说。
我握紧了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明辉,你把他当弟弟,他把你当哥哥了吗?在爸的葬礼上,在宣读遗嘱的时候,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为你着想?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攥在自己手里!我们仁至义尽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爸为他做的选择!这个后果,必须由他自己承担!”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明辉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手握紧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夫妻才是一体的,任何试图拆散我们、伤害我们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窗外,夜色渐浓。
而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将会有一场无比精彩的大戏上演。
柳明耀此刻一定正在抱着那张遗嘱,做着拥有两百多万的美梦吧。
就让他再多做一会儿梦好了。
毕竟,梦醒时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才最是刻骨铭心。
03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我和柳明辉准时出现在了老宅附近。
我们没有进去,而是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却能清晰看到老宅门口的角落。
柳明辉显得有些紧张,不停地看表。
我则很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拿出手机看了看新闻。
“婉婷,我们真的不过去吗?”柳明辉忍不住问。
“不过去。”我摇摇头,“这场戏,我们是观众,不是演员。主角是张律师和你的好弟弟。”
八点五十八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老宅门口,一身笔挺西装的张浩然律师拿着公文包下了车,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神情严肃地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柳明耀那张带着宿醉未醒却又掩不住兴奋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对张律师的再次到访有些意外,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连忙把张律师请了进去。
“他肯定以为张律师是来给他办遗产过户手续的。”我冷笑一声。
柳明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嘴唇抿得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宅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和柳明辉都知道,里面正在经历着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老宅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地上。
紧接着,是柳明耀声嘶力竭的咆哮,隔着一道门和一段距离,我们都能隐约听到。
“不可能!你放屁!我爸怎么可能欠债!还是高利贷!二百八十万?你骗鬼呢!”
“假的!这些借条都是假的!是柳明辉!对!一定是柳明辉和赵婉婷那两个贱人搞的鬼!他们嫉妒我爸把钱都给了我!他们伪造证据想来骗我的钱!”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慌和暴怒。
柳明辉的身体颤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过了十分钟,老宅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柳明耀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冲了出来,他头发凌乱,眼睛赤红,手里挥舞着几张纸,正是昨天他视若珍宝的遗嘱复印件和今天张律师带去的债务文件。
他站在门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张望,然后他看到了我们的车。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度怨恨和狰狞的表情,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柳明辉!赵婉婷!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搞的鬼!你们想害我!”他用力拍打着我们的车窗,状若癫狂。
柳明辉下意识地想开车门,被我一把按住。
我缓缓降下车窗,平静地看着外面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
“明耀,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我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他把那些文件狠狠摔在车窗框上,“这些债务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们伪造出来骗我的!我告诉你们,没门!爸的钱是我的!全是我的!你们休想抢走!”
我拿起被他摔过来的债务文件,慢条斯理地翻看着,然后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明耀,白纸黑字,还有爸的亲笔签名和手印,这怎么能是假的呢?张律师是专业人士,他难道会判断错误?”
“你放屁!”柳明耀口不择言,“爸怎么可能欠这么多钱!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爸也没跟我们说过啊。”我笑了笑,“可能他觉得你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怕你担心吧。毕竟,你可是他最疼爱、最需要‘扶持’的儿子啊。”
我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柳明耀的心口。
他猛地想起遗嘱里那句“次子柳明耀尚未婚配,事业未成,更需要资金扶持”,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开始慌乱,“爸明明说……说这些钱都是干净的啊……”
这时,张律师也从容地从老宅里走了出来,他站在不远处,声音清晰而冷静地说道:“柳明耀先生,我已经向你出示了所有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一条规定,继承人以所得遗产实际价值为限清偿被继承人依法应当缴纳的税款和债务。您继承的遗产总额为二百四十五万元,而目前已核实确认的债务本息为二百八十万元。您需要在继承遗产范围内,优先清偿这些债务。这是债务清单和债权人联系方式,请您尽快处理。否则,债权人可能会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强制执行。”
“强制执行”四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柳明耀。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二百八十万……我还欠了三十五万……我哪来的钱……没了……全没了……”
他抬起头,看着车里的我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哥……嫂子……你们帮帮我……我知道错了……爸的钱我们平分……不!都给你们!你们帮我把债还了,求求你们了!”
看着他这副狼狈可怜的样子,柳明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我感受到了他的动摇,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冰冷地看向地上的柳明耀,一字一句地说道:“明耀,昨天你拿到遗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哥你不是最孝顺了吗?爸最后的心愿你总不会不遵从吧?’”
我模仿着他昨天那得意洋洋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现在,爸最后留给你的,不只是钱,还有债。这是他白纸黑字,亲笔签下的。作为他最‘需要扶持’的儿子,你可一定要遵从爸的‘心愿’,把这些债务,清清楚楚、一分不差地还干净啊!”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惨状,升上车窗,对柳明辉轻声说:“我们走吧。”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老宅。
后视镜里,柳明耀依旧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而张律师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阳光照在那栋老宅上,却仿佛驱不散笼罩在它上空的阴霾和债务的冰冷。
车子里很安静,柳明辉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心情复杂,毕竟那是他亲弟弟。
但我知道,经过这一次,他应该彻底明白了,无原则的忍让和付出,换不来尊重和亲情,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算计和伤害。
04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我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柳明辉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婉婷,谢谢你。”
我有些意外,转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瞒着我,暗中做了这么多准备。”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如果不是你早有察觉,留下了这些证据,我们现在……可能真的要被这笔从天而降的巨债压垮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真是个傻子,只知道埋头付出,从来没想过背后会有这么多算计。爸他……他到最后,心里真的只有明耀一个儿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落,但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也许他觉得自己是在为明耀铺路,却没想到其实是把他推向了火坑。”我叹了口气,“高利贷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明耀这次,麻烦大了。”
柳明辉沉默了一下,问道:“那我们……真的不管他了吗?毕竟那些要债的……”
“怎么管?”我反问他,“帮他还掉那三十五万的缺口?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凭什么?然后呢?让他觉得无论闯多大祸,都有我们兜底?让他觉得无论怎么欺负我们,最后我们还是会心软?”
我语气坚决:“明辉,升米恩斗米仇。我们以前就是对他太好,太纵容了。这次,必须让他自己承担后果,他才能长大,才知道什么叫责任。哪怕这个长大的过程,会很痛。”
柳明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该让他吃次苦头了。”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只是担心……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来找我们麻烦?他刚才那个样子……”
我冷笑一声:“让他来。我们现在手握充分的证据,证明我们与这些债务无关,而且放弃继承了遗产。他要是敢来胡搅蛮缠,或者那些债主找上门来闹事,我们正好报警处理。法律会教他做人。”
我的镇定和果断感染了柳明辉,他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轻松。
他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婉婷,以后这个家,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我回握住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经过这场风波,我们的夫妻关系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更加紧密和牢固。
回到家,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柳明辉变得更加顾家,也更懂得维护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利益。
他偶尔还是会接到柳明耀打来的哭诉电话,或者是一些自称是债权人的恐吓电话(不知道柳明耀是怎么把我们电话给出去的),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犹豫心软,而是直接表明立场,告知对方债务与己无关,并保留追究对方法律责任的权利。
几天后,我们听说柳明耀为了尽快变现还债,想把老宅他那一半产权低价卖掉,但因为产权清晰度问题(需要柳明辉签字放弃优先购买权并配合过户)以及债务缠身的名声,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买家。
而那些高利贷公司,已经开始派人上门催收了,据说在老宅门口泼了油漆,吓得柳明耀连家都不敢回,东躲西藏。
又过了一周,张律师联系我们,说柳明耀最终还是找到他,表示愿意放弃继承遗产,以求免除债务。
但为时已晚。
他已经实际占有了那二百四十五万存款(虽然立刻被银行冻结用于偿还部分债务),并且以继承人身份处理了一些丧葬事宜,在法律上已经被视为接受了继承。
放弃继承必须在遗产处理前,以书面形式向遗产管理人或者其他继承人表示。
他现在想抽身,法律上已经行不通了。
他必须用他继承到的一切,去填那个他父亲留下的,深不见底的债务窟窿。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柳明辉都沉默了。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和唏嘘。
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个偏心的父亲,最终共同酿成了这杯苦酒。
而柳明辉,这个一直被视为“不需要”的儿子,却因为身边有一个清醒、理智、未雨绸缪的妻子,得以从这场家庭风暴中全身而退,保住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于柳明耀和他那堆烂账的消息渐渐少了。
我和柳明辉都刻意不再去关注,开始真正专注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们计划着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甚至开始留意一些育儿知识,准备迎接新的家庭成员。
仿佛那场遗产风波已经彻底过去,成为了茶余饭后一段令人唏嘘的谈资。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家的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正在阳台浇花,柳明辉在书房看书。
我们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
柳明辉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而凝重。
他回头看我,用口型无声地说:“是明耀。”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放下喷壶,走到柳明辉身边,示意他开门。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柳明耀,让我们几乎认不出来。
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牛仔裤,哪里还有一个月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看到我们,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躲闪,充满了窘迫和哀求。
“哥……嫂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能……能让我进去说句话吗?”
柳明辉犹豫了一下,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柳明耀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双手不安地搓着,不敢坐下。
“有事?”柳明辉开口,语气平静,带着疏离。
“哥……嫂子……我……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不是人!”柳明耀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们!爸的遗嘱……是我撺掇爸立的!是我跟爸说哥你过得好了,不缺钱,说我还没成家立业,需要启动资金……是我鬼迷心窍!”
虽然早就猜到了真相,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柳明辉的身体还是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白了白。
我扶住他,冷冷地看着柳明耀:“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有意义!”柳明耀急切地说,“哥,我们是亲兄弟啊!血浓于水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哥!嫂子!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那些要债的天天堵我,威胁要卸我一条腿!我工作也丢了,朋友都躲着我!我快活不下去了!”他声泪俱下,样子凄惨无比。
柳明辉别过脸去,不忍心看。
我心里也有些不忍,但理智告诉我,此刻心软,就是对我们这个家的不负责任。
“你想我们怎么帮你?”我冷静地问。
“钱!嫂子,你们先借我点钱,我把最凶的那几家利息还上,让他们宽限我一段时间!”柳明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或者……或者你们把老宅你们那一半产权买下来!按照市场价!不!低价也行!让我凑点钱周转!”
果然是为了钱。
我看着他,缓缓摇头:“明耀,第一,我们没有那么多闲钱借给你去填高利贷的窟窿,那是个无底洞。第二,老宅的产权,我们不会要,也不会现在买。那是爸妈留下的念想,我们不想它卷入你的债务纠纷里,变得不清不楚。”
柳明耀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一丝怨恨。
“念想?说得好听!你们就是记恨我!就是巴不得我死!”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情绪再次失控,指着我们吼道,“柳明辉!你还是不是我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逼死?爸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他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的!”
又是这一套。
我上前一步,挡在柳明辉面前,直视着柳明耀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语气冰冷:“柳明耀,你给我听清楚了!第一,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和你最敬爱的父亲一手造成的,没人逼你们!第二,我先生柳明辉,他对你,对那个家,早已仁至义尽!他不欠你的,更不欠你爸的!第三,你要是还有点骨气,就自己想办法去面对,去解决!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跪在这里道德绑架唯一对你好过的亲人!”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劈得柳明耀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赵婉婷!柳明辉!你们够狠!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猛地转身,拉开门,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
柳明辉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我知道,他虽然态度坚决,但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
“别难过,明辉。我们没错。”我低声说,“我们只是在保护我们自己,保护我们的家。”
他靠在我怀里,许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他声音哽咽。
我懂他的悲哀。
为那份偏心的父爱,为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为这再也回不去的兄弟情谊。
然而,生活总要向前。
经过这次彻底的摊牌,柳明耀应该不会再轻易上门了。
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以柳明耀的性格和他走投无路的处境,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谁也无法预料。
而我和明辉,必须为可能到来的更大风暴,做好准备。
06
柳明耀那次狼狈离开后,果然消停了一段时间。
没有电话,没有骚扰,仿佛人间蒸发。
但我和柳明辉心里都清楚,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柳明辉虽然嘴上不说,但夜里偶尔会失眠,我知道他还是在担心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天周末,我们正在家吃午饭,张浩然律师突然打来了电话。
“婉婷,明辉,有新的情况,我觉得需要让你们知道。”张律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带着一丝严肃。
“张律师您说。”我按了免提,让柳明辉也能听到。
“关于你们父亲柳建国那二百八十万债务的详细流向,我之前委托的调查朋友那边,有了更深入的发现。”张律师顿了顿,“情况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我的心微微一紧:“什么意思?”
“之前我们只知道钱流向了几个高利贷公司和一些个人账户。现在查实,那几笔最大的、合计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借款,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个人账户,开户人名叫……周丽娟。”
“周丽娟?”我和柳明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这是谁?爸的远房亲戚?还是朋友?”
“都不是。”张律师的语气有些微妙,“根据调查,这位周丽娟女士,今年四十五岁,丧偶,独自经营一家不大的养生会所。她和你们父亲,是通过跳广场舞认识的,关系……比较密切,维持了大概三年左右。”
张律师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和柳明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关系密切?维持了三年?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柳建国,那个在我们面前一向严肃、甚至有些古板的公公,竟然在外面有一个保持了三年亲密关系的女人!
柳明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一直敬重的父亲,不仅偏心到离谱,私生活竟然也如此不堪!
那一百五十多万,他以为是父亲投资失败或者被诈骗,结果竟然是拿去供养了另一个女人!
“所以……爸借那么多高利贷,大部分都是为了……她?”柳明辉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恶心。
“从资金流向上看,是的。”张律师确认道,“有大量资金用于为周丽娟女士购买奢侈品、支付其养生会所的租金和装修,甚至还包括一笔为其儿子支付出国留学的费用。”
“呵……呵呵……”柳明辉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讽刺,“真好……真好啊!这就是他嘴里说的,要给‘更需要扶持’的儿子留下的‘干净’遗产?这就是他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干的好事!”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震得哐当作响。
我赶紧握住他颤抖的手臂,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这个真相,实在太丑陋了!
它不仅解释了巨额债务的来源,更彻底撕碎了柳建国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道貌岸然的伪装!
“这个消息,柳明耀知道吗?”我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目前应该还不知道。”张律师回答,“债权人信息是保密的,而且周丽娟这边,似乎在你公公去世后,就迅速切断了所有联系,躲起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张律师,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这个消息……请您暂时对我们保密,尤其是对柳明耀。”
“我明白。”张律师顿了顿,“不过,以柳明耀现在狗急跳墙的状态,他如果铁了心要查,未必查不到周丽娟头上。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挂断电话,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柳明辉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还无法从父亲巨大形象的崩塌中缓过来。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
这个真相,对明辉的打击,比那份偏心的遗嘱还要沉重千倍万倍。
它摧毁的是他一直以来对父亲最基本的信任和敬仰。
“明辉……”我轻声唤他。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泪水。
“婉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对我妈不忠,把钱都花在那种女人身上,还欠下一屁股债,最后把烂摊子留给自己儿子……他怎么能这么混蛋!”
我抱住他,任由他的眼泪浸湿我的肩头。
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我只能陪着他,一起承受这份由至亲之人带来的、锥心刺骨的背叛和伤害。
同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疯狂盘旋。
如果柳明耀知道了这个真相,以他偏激冲动的性格,他会怎么做?
他会去找那个叫周丽娟的女人麻烦?
还是会将所有的怒火,再次转移到我们身上,认为是我们故意隐瞒,看他的笑话?
这个隐藏更深的秘密,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它的引线,已经嗤嗤作响了。
07
真相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柳明辉消沉了好几天,才慢慢从父亲形象的幻灭中挣扎出来。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但也更加坚定。
他主动清理了家里所有关于公公的旧物,照片、衣服、甚至他以前送给公公的一个紫砂壶,都毫不犹豫地打包封存了起来。
他说,眼不见为净。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与那段充满欺骗和偏心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我们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努力朝着换房和生娃的目标前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约半个月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是柳明辉家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带着一丝慌乱和不耐烦。
“我是他爱人,您哪位?”我警惕地问。
“我姓周,周丽娟!”女人语速很快,“我找柳明辉或者柳明耀都行!你们家的事能不能别扯上我?那个柳明耀,像个疯子一样天天堵在我店门口,还跑去我儿子学校骚扰!你们赶紧让他滚远点!不然我报警了!”
周丽娟!
她果然被柳明耀找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周女士,请您冷静。柳明耀的行为与我们无关,我们也在尽力避免被他骚扰。您报警是您的权利。”
“无关?骗鬼呢!”周丽娟显然不信,语气激动,“他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他爸的钱,说他爸那一百多万都花在我身上了!那是柳建国自愿给我的!他说那是他做生意赚的钱,给我花点怎么了?谁知道他借的是高利贷!我现在也一身骚,那些要债的也来找过我!我告诉你们,我跟柳建国就是你情我愿,我没逼他,钱我也不会吐出来!你们自己家的破事自己解决,别再来找我!”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根本不给我回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的眉头紧紧皱起。
柳明耀果然知道了,而且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去闹。
他不敢直接跟凶神恶煞的债主硬刚,却跑去纠缠一个同样精明的女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柳明辉。
他的脸色很难看,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对父亲的愧疚和对弟弟的担忧,只剩下厌烦和冷漠。
“他爱怎么闹怎么闹,与我们无关。”柳明辉语气生硬,“那个周丽娟也不是什么好人,明知爸有家庭还和他牵扯不清,拿钱的时候痛快,现在出事了就想撇清关系。狗咬狗,一嘴毛。”
我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我担心柳明耀在周丽娟那里碰得一鼻子灰后,会变得更加疯狂,然后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们头上。
我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两天后的傍晚,我和柳明辉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门锁有些不对劲,锁眼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堵过了。
我们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赶紧开门进去,家里倒是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但客厅的茶几上,用烟头烫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活!
烟头烫穿了桌面的保护膜,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了丑陋的伤疤,像极了柳明耀那颗扭曲的心。
柳明辉看着那行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柳明耀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传来柳明耀阴阳怪气的声音:“哟,我亲爱的哥哥,终于舍得给你弟弟打电话了?看到我送的‘礼物’了?”
“柳明耀!”柳明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你立刻给我滚过来,把茶几清理干净,然后道歉!否则,我立刻报警告你故意毁坏财物和威胁他人安全!”
“报警?你去报啊!”柳明耀有恃无恐地叫嚣,“你以为我怕啊?我TM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不是有钱吗?不是看我的笑话吗?那个姓周的婊子说钱是爸自愿给的,爸那个老混蛋,骗我说钱是干净的投资款,结果全是拿去养野女人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合伙看我的笑话?”
他果然把从周丽娟那里受的气,加倍算到了我们头上。
“我们也是刚知道!”柳明辉怒道,“爸做的丑事,凭什么要我们来承担后果?你自己蠢,被爸骗了,就去砸别人的店,来毁我们的家?柳明耀,你还有点脑子吗?”
“我没脑子?对!我是没脑子!我就是太相信那个死鬼老爸了!”柳明耀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那我怎么办?那些债怎么办?你们不帮我,我就天天来闹!咱们谁也别想安生!”
“你敢再来试试!”柳明辉彻底被激怒了,对着电话吼道,“你看我敢不敢打断你的腿!”
“好啊!来啊!我在老宅等着你!看谁打断谁的腿!”柳明耀叫嚣着挂了电话。
柳明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我看着被烫坏的茶几,心里又气又无奈。
妥协换不来安宁,忍让只会助长嚣张。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退让了。
“明辉,”我冷静地开口,“报警吧。”
柳明辉看向我,眼神里有一丝挣扎,但更多的是决绝。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我们选择用法律的武器,来守护我们来之不易的平静。
08
我们拨打了110。
很快,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上了门。
我们出示了被损坏的茶几,提供了与柳明耀通话的录音(柳明辉习惯性录了音),以及之前张律师提供的债务无关证明等材料。
民警做了详细的笔录,表示会联系柳明耀进行核实和调解,并告诫他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民警离开后,我和柳明辉看着那个被烫坏的茶几,心情都有些沉重。
亲手把弟弟送进派出所的流程,哪怕他再混蛋,心里也不会好受。
“我们会不会太狠了?”柳明辉喃喃道。
“是他先越界的。”我握紧他的手,语气坚定,“明辉,对恶的纵容,就是对善的残忍。我们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们自己。如果他因此能收敛,知道怕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柳明辉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们接到了派出所的反馈电话。
民警说他们已经联系并口头传唤了柳明耀,柳明耀起初矢口否认,但在我们提供的录音证据面前,不得不承认。
经过民警的严厉批评教育,他口头承诺不再骚扰我们,并愿意赔偿茶几的损失。
至于赔偿,民警说他会尽快凑钱。
我们知道,这“尽快”恐怕是遥遥无期,但我们不在乎那点钱,我们要的是他不再来骚扰的承诺和法律的震慑。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
柳明耀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打来骚扰电话。
我们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他似乎真的暂时消停了,才渐渐放下心来。
柳明辉的心情也慢慢好转,我们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
他公司有一个重要的晋升机会,他全力以赴地准备着。
我也在业余时间报了一个烘焙班,准备好好调理身体,为怀孕做准备。
我们还一起去看了几套新房,最终看中了一个离公司不远,环境和学区都不错的小区,并签订了购房意向书。
生活仿佛终于拨云见日,走上了充满希望的轨道。
偶尔,我们还是会从一些亲戚那里听到关于柳明耀的零星消息。
说他为了躲债,跑去南方某个小城打工了;又有人说他其实没走远,还在本市,只是东躲西藏,过得很落魄;还有人说,那栋老宅因为债务问题被法院贴了封条,即将被拍卖……
这些消息真假难辨,我们听过也就罢了,不再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柳明耀选择了依附和贪婪,就要承受算计落空的苦果。
而我们,选择了独立和清醒,终于迎来了风雨后的彩虹。
这天晚上,我和柳明辉窝在沙发里,看着新房的户型图,规划着未来的装修和布置,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婉婷,等搬了新家,我们要个孩子吧。”柳明辉搂着我,轻声说。
“好。”我靠在他怀里,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本能地警惕起来,点开一看,内容却让我愣住了。
“嫂子,哥,我是明耀。我知道我没脸再联系你们。我走了,去外地打工还债。以前的事,对不起。替我跟我哥说声对不起。保重。”
短信很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疲惫。
我把手机递给柳明辉看。
他看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窗外,月色皎洁,万家灯火。
我知道,这声“对不起”来得太迟,也无法抹平过去的伤害。
但它或许是一个信号,一个孽债终了的信号,一个浪子可能回头的微末希望。
我们不会因此就去帮他填那个无底洞,但我们心里,那根因为亲情而始终紧绷的、带着怨怼和无奈的弦,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
夜还很长,但黎明总会到来。
09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过去。
我和柳明辉如愿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家。
柳明辉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踏实,成功获得了晋升,成为了部门负责人,事业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我也如愿以偿,怀上了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每次产检,听到那强有力的胎心,我们都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激动。
我们的生活被新的希望和忙碌填满,过去的那些糟心事,仿佛已经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往事。
关于柳明耀,自从那条短信后,就彻底失去了音讯。
我们没有刻意打听,只知道老宅最终被法院拍卖,用以偿还部分债务,具体后续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也不再关心。
周末,我们约了张浩然律师吃饭,算是感谢他之前的帮助,也是朋友间的小聚。
席间,难免又聊起当年的事。
张律师告诉我们,柳明耀当初欠下的债务,因为老宅拍卖偿还了大部分本金,剩下的利息部分,在高利贷公司本身也存在违法违规操作的情况下,经过法院调解,最终没有追讨得那么凶。
“他后来好像确实去了南方,在工地上干活,虽然辛苦,但好歹是条正道。”张律师抿了口茶,说道,“能跳出那个泥潭,靠自己双手挣钱,对他而言,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柳明辉听了,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能看出,他听到弟弟终于走上正轨,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下了。
恨其不争,怒其不法,但终究血浓于水,听到他能安生过日子,也就释然了。
“对了,还有那个周丽娟。”张律师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她后来把那家养生会所盘出去了,听说也跟着儿子去了国外,具体就不清楚了。那笔糊涂账,随着柳老先生的去世,也算彻底了结了。”
是啊,都了结了。
所有的算计、偏袒、欺骗、愤怒、不甘……最终都随着时间,化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声唏嘘,或者像我们一样,成为了人生路上一个印象深刻的路标,提醒我们珍惜当下,守护真爱。
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
柳明辉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在人行道上。
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和花香。
“老婆,谢谢你。”柳明辉突然开口,声音温柔而郑重。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笑着看他。
“谢谢你当初那么冷静、果断,保住了我们的家。”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没有在那段最难的时候离开我。”
我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傻瓜,我们是夫妻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风雨同舟,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搂住我的腰,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头发。
“以后,我们的家,我们和孩子,一定会越来越好。”他语气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
“当然。”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过去的阴影已经散去,未来的蓝图正在我们手中徐徐展开。
经历了这场关于遗产和债务的风波,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亲情、责任和婚姻的真谛。
真正的亲情,不是无原则的索取和牺牲,而是相互的尊重与扶持。
真正的遗产,不是冰冷的金钱,而是面对困境时的坚韧、智慧和彼此之间无可替代的信任与爱。
这些,才是我们未来人生路上,最宝贵的财富。
10
宝宝出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
是个漂亮的女儿,六斤八两,哭声洪亮,健康极了。
柳明辉抱着女儿,激动得手都在抖,眼眶泛红,一个劲儿地说:“像我,眉毛眼睛像你,真好,真好……”
我们给她取名叫柳盼晴,小名晴晴,寓意经历风雨之后,期盼永远晴朗的生活。
晴晴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声笑语。
柳明辉成了十足的女儿奴,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抱女儿,换尿布、冲奶粉做得比我还熟练。
看着他抱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温柔的样子,我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这天,我们带着三个月大的晴晴去社区医院打疫苗。
在医院门口,我们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柳明耀。
他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但精神看起来不错,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的工装,手里拿着一个安全帽,像是刚从工地过来。
他也看到了我们,脚步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尴尬,有局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明辉怀里的晴晴身上。
晴晴正好奇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
柳明耀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一下。
柳明辉也看到了他,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下。
我挽住柳明辉的胳膊,轻轻捏了捏,示意他放松。
短暂的沉默后,柳明耀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但没有了以往的戾气:“哥,嫂子……这是,我侄女?”
柳明辉点了点头:“嗯,叫盼晴。”
“盼晴……好名字。”柳明耀扯了扯嘴角,想笑,但似乎有些不自然,“长得……真好看。”
他从有些旧的工装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用桃核雕刻成的小篮子,手工有些粗糙,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这个……在工地上没事瞎刻的,不值钱……给,给孩子戴着玩,寓意……平安。”他递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柳明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柳明辉接过那个小桃核篮子,声音缓和了些:“谢谢。”
“不……不客气。”柳明耀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再该说什么,“那……那我先去忙了,你们……快进去吧,别让孩子着凉。”
说完,他冲我们点了点头,压低了下安全帽,转身匆匆走进了人群里,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柳明辉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承载着陌生叔叔笨拙祝福的桃核篮子,又看了看怀里咿呀学语的女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往事的沉重,有亲情的无奈,但最终,都化为了此刻的释然与平静。
我知道,有些伤口,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愈合,会留下一道疤。
但时间和新生的力量,可以让它不再疼痛,只是成为一个提醒我们珍惜当下的印记。
我们没有邀请他回家坐坐,他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这一次偶然的相逢,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份微不足道却充满诚意的礼物,或许就是这对兄弟之间,在经历了种种之后,所能达到的最好的、也是最终的和解。
无关原谅,只是放下。
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门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晴晴在爸爸怀里,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
我和柳明辉相视一笑,抱着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们的希望,一起走进了充满消毒水气味,却代表着新生与健康的医院。
门外,车水马龙,人潮熙攘。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带着各自的故事,奔向未知却又充满希望的明天。
我们的故事,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一页,底色是温暖的晴空,上面写满了爱、责任、还有历经磨难后,愈发坚韧的、平凡而珍贵的幸福。
(全文完)
创作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所用素材源于网络,图像内容为模拟合成,仅供情节呈现,文章人名、地名、公司、故事场景等内容旨在增强叙事效果纯粹服务于情节发展,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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